文/潘君
王枝嫁人了。
这消息惊得左邻右舍目瞪口呆。因为王枝矮挫又黑,小名叫贱枝,其实就是跟铁蛋,二狗一个道理,有着小名好养活。贱枝渐渐长大了,父母也觉得这个小名不太好,也就不喊了。可左邻右舍依然喊着贱枝。贱枝说话不带人亲近,大家都以为她永远嫁不出去,总算是在二十八岁这年嫁出去了。七十年代末到了这个岁数就是老姑娘了。
丈夫洪向高高的个子,憨厚的性格,只是因为妈妈去世的早,几个姐姐又都出嫁了,和老爸生活在一起,老爸有退休工资,自己也有工作,三间房,中间是厨房俗称外地,两边各一间房,父子俩分住挺舒服的,洪向就觉得要好好陪着老爸度春秋。一晃荡,岁数也大了也不挑剔了,有人给介绍了王枝,洪向也就将就着结婚了。
两人结婚后生了个女儿,长得太像老洪家人了,美得贱枝抱着女儿到处炫耀,给小孩起个小名叫小美,谁知道孩子越长越丑,到了十岁,基本上就和妈妈一个模子出来似的,个子依然是矮挫,脸比臀大,两只大眼睛,呆呆的挂在脸庞上,不吸溜鼻子不说话。羞得贱枝给女儿改名叫小凡。得,这个名字一改,和小凡一起玩的小孩子们一闹矛盾常常就念出了顺口溜:小凡小凡,真是烦人,小凡小凡真是烦人。
洪向的老爸大家都喊老宽头,这老宽头长得慈眉善眼,手脚勤快,在企业里干到八级大工匠退休回家了。老宽头为人善良,左邻右舍有个大事小情,老宽头总会伸出手帮一把。这不,那家孩子哭闹他就送上小玩具,还抱抱孩子,孩子拽拽老宽头的长胡子立马不闹腾了。这家劈柴,老宽头凑上去帮着人家收拾着堆起来。谁家东西多了占了老宽头家门口的地方好久,老宽头也不言语。
自从贱枝嫁进来,老宽头出门少了很多。贱枝说老宽头再帮人家的话就搬到人家过去吧。还逼着老宽头,快点让占了自己家门口放东西的人家把东西搬走。老宽头硬着头皮上门让人家把东西搬走。谁知这家也是郎当的主,嘴上答应着却忘了这茬。贱枝一看好几天没搬,立马亲自动手把东西扔到街上。人家一看遇上这么个不通情达理的贱主,也只好认栽。
吃完晚饭,老宽头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躺在炕上,不一会儿发出了呼噜声。正在炕上玩耍的小凡听到爷爷那屋传来的呼噜声就对贱枝说:爷爷又打呼噜了,爷爷又打呼噜了。王枝二话不说,几步跨进老公公的屋里,两巴掌拍在老宽头的腿上。老宽头一惊,看是儿媳妇,忙问:怎么回事儿?王枝恨恨的说:别打呼噜了,影响你孙女。老宽头心想,小屁孩儿,打个呼噜声能影响什么?但,还是坐起了身子。直到儿媳妇这屋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老宽头才睡下。
老宽头住的院子里有四户人家,平日里大家和睦相处,你家缺根葱,看到他家门口有,不用打招呼过去拿来切好就入了锅。他家晒衣服被大风刮掉地上,谁看见了会主动给洗一下再晒上。可自从王枝嫁进这个院里,坏了,邻居之间经常有矛盾了。架不住王枝这个搅屎棍搬弄是非。她看到人家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她就告诉邻居说是那家人有意识拽下来的。看到人家拿葱,她就去说瞎话,说是谁偷葱了还偷的挺多。开始的时候,大家听了一笑而过,多年的邻居就是这样相处的,根本没有大惊小怪的事。
可是有一次,王枝的坏,真的使邻居们闹了矛盾。
邻居小刘急急忙往院里搬煤块,搬完后也没注意收拾掉在地上的一块煤块。老张进院一脚踩在煤块上,倒地不起,正好被贱枝看见了,她不但不扶起老张,还阴阳怪气的说,哈哈哈,我就看小刘是有意的,就是想摔死你。摔得不轻的老张慢慢的爬起来,一生气,走到小刘家门口大喊,怎么回事?你这小子是不是想摔死我呀?不知就里的小刘赶忙推门出来,见老张呲牙咧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得,更引起老张的不满,他狠狠的推了一下小刘说,你真不是东西!小刘看老张真的是动了气急忙要问其原因,谁知老张推开小刘回家了。
第二天,贱枝还专门在门口等着老张,对老张说,我昨天看到小刘看见你回来了,特意扔个煤块在院里。老张不稀子搭理她,回家了。可心里总有个疙瘩在。小刘觉得没什么事也就没当回事。这把老张气的,心想总的上门道个歉吧,也就不理小刘了。两个人别别扭扭得好几个月。后来,老宽头感觉到小刘老张相互之间不说话,就问老张怎么回事,老张把事情前前后后一说,老宽头就知道是贱枝使得坏。只好趁贱枝不在家的时候自己上门到小刘家说明白了这事。小刘一听是自己无意识犯的错,赶忙买些水果拿瓶好酒给老张赔礼。两个人聊着唠着,感觉到自从贱枝进了这个院,本来和和气气得邻居关系多少有些僵了,看来以后得岁月里要看清贱枝的面目,可也得搭理她,毕竟是老宽头的儿媳洪向的妻子。
读小学的小凡小小年纪就知道使坏,坐在她前排的小同学是班级每次考试的前三名,她嫉妒人家,就往同学的衣服上甩钢笔水、画乌龟。同学们看见了,知道小凡的恶毒,也不敢说这事。放学回家,那同学的妈妈发现了这事儿,孩子就说肯定是小凡干的。于是,母女俩找上门来,却被贱枝挡在门外说,不要赖我们家小凡。怎么?坐在后面就是我们家小凡干的?我们家小孩可是老实人。孩子妈妈哭笑不得,就她小凡,还是老实孩子?这同学妈一看贱枝这德行,回头就走了。
谁知,小凡记恨着同学上门讲道理。第二天就在这同学被老师提问站起来的时候,她起身前倾哈腰在椅子上放了个图钉。这同学回答完老师问题一坐下来,钉子扎进屁股里,疼的同学哇哇大哭。气得校方给小凡一个处分,并把她的座位安排到了最前排。
街上传来了卖冰棍的叫喊声,小凡冲进爷爷的房间,大声喊着:老宽头给钱买冰棍。老宽头一听又没叫自己爷爷,恨恨地说,没钱。小凡说,有,妈妈每月给你五块钱。老宽头说,什么你妈给的,是我自己的工资,爷爷每月就留了五块钱。小凡说,反正你也不花,给我买雪糕吧?此时,贱枝听着爷孙的对话,大声地说,怎么?不给孙女花,还要带到那边花呀?那边的钱和这边的不一样。不想惹气的逐渐年老的老宽头颤颤巍巍的掏出五块钱给了孙女。
实在忍耐不了儿媳妇的跋扈。老宽头到女儿家去住了几天。贱枝就跟左邻右舍说,超过十天再也别想回来了,我就不要他了。好心的邻居们急急忙忙把这个消息传给了老宽头。老宽头一想,这事,儿媳妇能干出来。再说,住在女儿家,总不是个事儿,老宽头急急忙忙赶了回来。贱枝冷嘲热讽的说,女儿家住的舒服吧?顿顿大鱼大肉吧?为了生存,老宽头也不答话,只是默默的走进了自己的屋里。
现在的社区那时候叫居民委,都是一些老太太张罗着。当年的城市也没有现在发达,城市里也有些山地,一到星期天老太太们就招呼大家去侍弄土地,一户出一个人,贱枝一次也没去,打发老宽头顶个人数去干活。那时学生学工学农很有劲头,都是学校组织学生们义务劳动帮着种地,到了收获的季节,学生们就按照委里的安排,根据每个院的人数多少,送来一堆黄豆地瓜之类的东西,学生们把东西倒在院中间一声大喊:分东西了,自己取,平均分。喊完就到下一个院子去了。
听到喊声,贱枝拿个大盆出来,基本上把东西能装到一半端回了自己家,进屋还叫着老宽头快出去再拿些,老宽头动作要是慢一些,贱枝就会说,你不吃饭呀?不拿,没你饭吃。什么事都要占便宜得贱枝逼得老宽头无奈的硬着头皮躲避着邻居们得眼神,象征性的拿点回家。邻居们也不愿和贱枝这种货色惹气,另三户人家就默默地把剩下的均分了。
长此以往,左邻右舍说贱枝对老公公不好的话就传到了洪向的耳朵里。晚上,贱枝正做着饭,在蒸两参馒头的锅里,还蒸上了几个苞米面窝窝头,这几个窝窝头是给老宽头吃的。洪向一边拉着风箱一边说,面都合到一起得了,还格外做几个窝窝头干什么?贱枝说,你懂什么?能省一点就省一点,白面哪有那么多?洪向说,老爸也是有退休金的。好吧,那窝窝头我吃。贱枝说,你说什么呢?老不死的那么大岁数,活不几年了,留着粮食给孩子吃吧。真是多管闲事儿,说完还朝洪向头上吐了几口吐沫。只想息事宁人的洪向默默的往灶膛里添着柴火。
老宽头岁数越来越大了,动作也缓慢了。贱枝还好,能把饭菜送到老宽头的炕上,无论端过来什么饭菜,老宽头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儿。
可谁知道?顿顿吃苞米饼子,吃着剩菜,吃个半饱的老宽头却活到了85岁。
看着安详逝去的老宽头,老邻居们都涕泗横流,可王枝却没有流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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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君,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编号)大连市旅顺广播电视台记者,获得过辽宁省新闻奖,文学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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